北夜侯

祝各位眉眼舒展,四季常安✨✨

【冰秋】清庭纪


🌼醋精小白花弟子冰×心口不一美人师尊沈


◎又名:师尊他总是想退婚


◎七夕贺文


◎私设如山



正文开始:




正值夏夜,清风送爽,夕阳余晖,灿烂晚霞铺洒连成一片,渲染着素白的云,夜色逐渐升起,渐渐褪去了白日的酷暑,长桥之上,游人熙熙攘攘,正上演着夜晚的喧嚣与热闹。




银湖画舫,烟柳画桥,菱歌泛夜,倚红偎翠。  北居楼内,小二吆喝菜名,热情洋溢,右肩搭着白布巾,时不时擦着额间热汗,托着酒水檀盘游走在大堂之间。



酒楼之内,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好不热闹。说书先生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水,"啪"的一声,抚尺一拍,满堂寂静,各桌上了几碟新鲜瓜果,等着今晚的开场。



"上回说到,这天琅君喜得一麟儿,取名洛冰河,那稚儿生得叫一个玉雪可爱,时光荏苒,长得如玉琢瓷娃一般的精致,光是小小年纪,就已经显露出了令人惊叹的风华。



若非洛冰河幼年早||夭,也不消老朽说,要是能活到现在,肯定是个翘楚人物。"



二楼雅间的廊上,一身着雾青华衫的男子正在独自细品着北居楼的招牌醇酒,他面容清隽,拿着酒樽的修长指节如玉石般剔透无暇,即便是在这烟火喧闹之处,也难掩他的出尘之姿。



他听到楼下厅中的说书人的话语,眉间一蹙,执酒置于唇边的手顿了顿,低首往下望去。



只见那说书人一手捻着花白羊须胡,另一手按着梆木,端腔拿调,摇头又晃脑,上挑的尾音带着一抹轻浮,他豆大的双眸露着精光,扫视着堂下众人,接下去道:



"后来天琅君宴请四方,定宴于清庭。



苍穹山,天一观,幻花宫,无数大小门派接帖而来,天琅君虽是魔族,但喜爱人界把戏,特意搭了戏台。



莺红曲,游园梦,公子小姐,才子佳人,咿咿呀呀,准备唱它个三天三夜……"




沈清秋下颌抬起,皓腕微转,将杯盏中的清酒一饮而尽,腰间同心结穗的流苏随着动作轻轻颤动,看了看天色,打算再听一会,等会就回去了。



"……偏生这清静峰峰主生得俊美,虽不是一等一的好看,但绝对称得上是个美男子,清逸绝俗,姿若玉树,虽然清冷却不失温和,光是回眸一眼,就着实教人挪不开眼来。



这魔界小殿下就算血统再高贵,就算再怎样与众不同,终归是孩子心性,哪晓得沈清秋是何等人物,竟是一反常态,主动牵着沈峰主的衣摆不放……"




此时听众已经入了迷,唯有斟茶磕瓜子的声音,而沈清秋听了没趣,毕竟已经是过往云烟,这说书的说得再生动,也不过是工笔润色之物。



只听那说书先生继续说道:




"大家都知道,这天魔一脉身份高贵,血脉珍稀不说,一旦现世就可号令统摄四方,只可惜感情专一,一生只会认定一个伴侣。



这魔族民风奔放,'情'这一字上,只求顺心遂愿,即便是男|风,在魔族里算不上惊世骇俗,也能接受。



这天琅君向往人界,又觉得有缘,竟是当即决定,让小殿下与这清静峰主定下姻亲之约来,留下一对墨玉同心结扣,当做信物。



万事俱备,只待洛冰河年满二十。"




他微微一颔首,食中两指伸出,指了指堂下,说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绘声绘色讲道:



"可这沈峰主是什么人 ?出身在修真界泰斗苍穹山派,位列第二,独自掌管一峰 ,高高在上,宗师级别的人物,清心寡欲,不问俗世,一心只扑在摄典修行上。早已看破红尘,不与旁人痴缠。



 更何况现在还要与一个连情爱都不知为何物的稚子定下姻亲,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可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当即拂袖而去。天琅君却是不肯放弃,硬是派人择日将那同心结扣送上。"



沈清秋没有再听了,当初姻缘本就荒唐,没必要时时回味,他在紫檀桌上留下银钱,素色外袍一展,在灯火之下翻滚着精致银丝纹路。



只不过腰间墨玉同心结扣溢着流光,光是看看,便是名贵非常,只不过与沈清秋的气质相较,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夜风吹起,带起沈清秋的青丝,白靴抬起,将北居楼内的喧嚣远远抛在了身后。



只听那说书人叹了一声:"后来魔族变故,九重君掌管魔界,天琅君一脉凋零,不复昔日荣光,要么被镇压身死,要么隐姓埋名,在时光洪流中垂垂老去。



沈峰主虽不满这姻亲,可那稚子何辜,出于仁心,也有心搭救,终究是无能为力。数载之后,与岳清源岳掌门在清静峰上一别,便再也寻不见沈峰主踪迹。



清庭一顾,姻亲一梦,荒唐一场,终是在此落下了帷幕。"



说书人长叹掩息,抚尺声落,将众人神思拉回,他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情绪来得快,也收得快。




话本就是如此,眼看高楼起,又看它高楼塌,人生百态,终归浮梦一场,这世上求不得,意难平的事多了去了,人生得意须尽欢,又何必执着不放。



他扫视了堂下一圈,见听众来了兴致,清了清喉咙,趁热打铁,拱起手来对着台下朗声说道:"各位看官,开头戏就讲到这里,七夕将至,老朽再给你们讲讲这河神祭祀的故事……"



早在从前,相传河神乖戾,水患频繁,时不时发大水冲毁堤坝,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日日祭拜,焚香祷告,往河中献祭品,以求风调雨顺,却依旧安抚不了他们所敬畏的河神。



后来外来客在歇脚的时候讲个法子,说是祭品得不到满足,合不了河神的胃口,估摸着是河神大人要娶亲,所以才会如此,他们镇上便是在每逢三年七夕,鹊桥相会之日,挑着未婚配的少女或少年祭祀,才得了一方安宁。




此言一出,向来朴素的村民定是万万不肯的。只不过给他们留下做决定的时间不多,在又一次河神发怒的时候,万不得已,挑了一适龄女子献了上去。



他们战战兢兢的掰着日子数,等着河岸边的梨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一年年过去,光阴流转,竟真的保了整整三年平安。



人心易变,就算当初再怎样淳朴,如此经年,河神献祭到成了约定俗称的规矩来,今年祭祀就轮到了一家当地有头有脸的乡绅身上。



原本他想将家中女儿嫁入高门显贵之家,攀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光耀门楣再好不过,如今要平白献祭给河神,自断前程,他定然不肯的。



正在愁眉不展时,听闻河神爱美色,正巧想起前几日家中下人说起城南来了一少年,他身世可怜,无父无母,又无人照看,可惜生的一副好相貌……



在这一边,沈清秋正走在回去的路上,已经正值深夜,行人稀稀散散,街道小贩已经不少正在收摊。他在街角打了一壶庭欢酒,打算带回去再好好品尝,街道虽渐渐冷清,但因河神娶亲之日将至,已经装点起来,多了几分喜气。



沈清秋举起白玉壶,往口中倒了一口清酒,味道醇厚,带着一股淡淡的兰花香,虽然不比醉仙峰酿出来的就让人回味无穷,但胜在沈清秋喜欢它的名字---庭欢。



庭欢庭欢,清庭一顾两相欢。



沈清秋仔细回想,虽然他觉得过往姻缘是何等荒唐,自己也腹诽它简直荒谬绝伦,简直痴心妄想。



可那洛冰河尚小,从一开始就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地想表达自己的喜欢罢了。后来发生所有的不愉快,不过是做大人的强加而已。



不过到最后,沈清秋觉得自己连一个小孩子都没有护住,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如今沈清秋虽然被困在这一方水土之中,被束缚脱不开身,他反而乐得清闲,只要时不时给掌门师兄报个平安就行。



他正想着,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伸出来的手牵住了他的衣摆,吓了沈清秋一跳,要是没看清,估计就一脚踩了上去。



沈清秋停了停脚步,发现一少年在角落里,虽然身着白衣脏兮兮的,衣衫陈旧,但缝补的针脚甚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双眸却是格外清澈。



他牵的很轻,薄唇紧抿,看着沈清秋的脸庞,怔然一瞬,随后犹豫很久之后才开口,不想却还是有些沙哑:



"我……"



沈清秋觉得他应该是饿了,还没等那少年说完,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将剩下的一点银钱悉数给他。



后来又想想,如今正值深夜,街上估计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望着那少年的双眸,沈清秋觉得左右不是什么大事,想着帮人帮到底算了,他说道:


"城南河神祠,子时之后,那里的贡品随便你吃。"后面的那半句"我不会生气的"沈清秋没有说出来。



其实沈清秋不说,主要是怕吓着人家孩子。更何况,要是沈清秋说他自己其实就是河神,人家指不定认为他脑子有病。



沈清秋算着时辰将至,他也不敢耽搁,匆匆抬步离去,白玉酒壶随着步伐轻轻摇晃,烟青衣摆蹁跹,徒留那少年一人在身后。



七夕转眼已至,此时正值初秋,晨风带着夏末的暑气,却也不失几分凉爽,微风吹过,送来几缕清香。


河神的府邸一般在河中,可沈清秋住的地方与清静舍倒也一般无差,也算是苦中作乐。可在当日是被在岸上开坛祭法阵仗给生生吵醒的。



他在睡梦间听见了声音,轻蹙了蹙眉,在塌上翻了个身,又迷迷糊糊地伸手提了提自己身上的薄被。



谁知道那声音愈来愈响,道士手里的三清铃以及念咒声始终萦绕在沈清秋的耳畔,实在吵的烦了,他就干脆直接坐了起来。




这是他封禁在这里当河神的第二次祭祀,俗话说的好,既来之则安之,但他终归不是真正的河神,只能耗用自己的灵力默默的守护着这一方太平,可沈清秋自己也不知道能撑下去多久。



但这里的人就是不开窍,他都已经让这里的风浪停了整整六年,怎么还傻愣愣地把人扔河里祭祀,沈清秋怎么说,他们怎么不听,记得第一次还直接塞一个……




沈清秋懒得想了,要怪就怪自己暗示的不明显,他将被子掀开,趿着靴子便往外走,随手在紫檀桌上取了一个浅青发带叼在嘴里,五指成梳,素手穿梭在墨发之间,随便绾了绾。将墨发整理差不多,沈清秋边拉好靴子边心里默念: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再救这最后一次。




要是下次他们还是不听,无论扔个什么东西下来,他也不管了。




……




……




在河岸修缮好的陈旧祭坛周围站着不少百姓,人声鼎沸,在祭台之上,四位身着道袍的术士按照八卦太极站在天地四方位,皱枯却有力的食中二指夹着朱砂绘就而成符箓,臂弯处搭着拂尘,闭目凝决,不停地念着请神词:



"日吉时良,天地开张,立意焚香:




香烟沉沉,神必降临




香烟曲曲,神必降福……"




在繁复的阵法中央,闪着金光的法线却绑缚着一位少年郎,他的脸已经被清洗过,容颜俊俏却显稚嫩,额角和唇边的青紫淤痕泛着血色。后颈处时而传来充血似的疼痛。



自昨晚沈清秋走后没有多久,洛冰河就被人打晕带走了去,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就已经躺在这里了,他挣扎着支撑身体,想要从地上起来,奈何手脚被缚,却终究是无能为力,彻底瘫倒在地上。




眩晕过后,感觉有几个人朝他走过来,在他的腿上绑缚什么东西,让他觉得自己瞬间有千斤之重,在一阵失重感之后,伴随着"哗啦"的一阵声响,冰冷翻涌的河水渐渐淹没了他的全身,本能的求生欲让他拼命的挣扎,却让他越沉越快。



慌乱过后,水流开始倒灌进入鼻腔,喉咙发疼,带来辛辣痛苦。他呼吸不能,胸膛里的气息愈来愈稀薄,渐渐地一串串的水泡从他的喉间冒出,洛冰河整个人也开始脱力,渐渐往更深更黑暗的地方坠去。




在周围开始变得死寂,意识逐渐抽离,洛冰河在神识清醒的最后,他恍恍惚惚的看着一道浮着金光的碧色结界笼罩在他的周身。




就在这生死边缘,一抹青色身影浮现在他的眼前,随后一只温暖有力的手伸来将他拉住,带入怀中。




洛冰河的额头靠那人的胸膛,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河水渐渐退却,随即而来的是伴着混着淡香的清新空气。  




沈清秋低头看了看怀中咳呛的人,也没想到这次献祭过来的是前几日那一个少年,只不过上次没仔细瞧瞧,如今再看,只觉眉眼看着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好在这个少年郎并没有呛太多水,咳了几声后,或许被冷水浸得太久了,浑身湿淋淋的,蜷在沈清秋的臂弯里止不住的发抖,就像一只流浪已久的弃犬,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沈清秋想是他吓坏了,唇角泛着笑意,轻拍着洛冰河的背安抚道:



"好啦,别怕,没事了。"




……




……




……




晚幕升起,夜色正浓。




绘金炉鼎燃着清新熏香,白烟袅袅,不知道过了多久,洛冰河长睫轻动,悠悠转醒,一入眼的便是白纱曼曼,四角挂着精巧香囊的床顶。




他再往旁边看去,只见明亮灯火透入,在月影帐纱的层层柔化下变得不那么刺眼。




伴随着不远处的轻微声响,洛冰河眸中原本因刚刚苏醒带着的迷茫瞬间变得警觉起来,正要起身准备防御,脚踝处传来从骨子里泛出的疼痛。但他不肯屈服,依旧挣扎起身。



"醒了?"



男子的声音低缓纯净,似是有着安抚之效,一缕微薄的灵力施来,将月白帘帐带到两边,挂在帘钩之上。




洛冰河看清对面的光景,清澈瞳眸微颤,心都不自觉的跳漏了几拍,挣扎幅度顿时小了,连带着原本的警惕瞬间敛了下去。




就像被人顺了一把毛……




只见沈清秋坐在对面不远处,肩上松松披着淡青色外袍,墨发已经被清洗梳理过,披散在身后,分出一缕垂落胸前,愈发衬得他脖颈白皙修长,一手撑着下颌于小案上,另一手执着小金剪,修剪裁理着面前的一小方盆朝颜花。




洛冰河:"……"




他回过神来,甩了甩脑袋,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没骨气,硬是想扮成凶狠之色,脚踝处的疼痛也开始愈发明显,让他不由得疼的"嘶"了一声。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脚腕处已经被药物处理过了,裹着一层厚厚的白纱。




"你的腿已经帮你接好了,等明晚我能上岸,就找大夫帮你看看。毕竟我会的也不多。"




沈清秋说着剪下一个干瘪的小花苞,瞥了洛冰河一眼,视线又收了回去道:"这期间你要再乱动,我就不管了。"




洛冰河迟疑道:"你就是……河神?"



沈清秋转着瓷盆底座,换个角度左右观察,看看有什么其他需要修剪的地方,他并没有立马回答,反倒思索了一小会道: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



洛冰河看了一眼沈清秋,又回过头来看了看滑落在自己小腹上的薄毯,想到了什么,又不死心的看了看静静坐在那的沈清秋,神情好像有些纠结,欲言又止。




只见沈清秋放下小金剪,修长的指尖蓄着金光开了一个小小结界,将朝颜花笼罩住,他长睫低垂,笑了一声偏过头来,眸中盛着点点星光,好似隐着无数风华:




" 怎么?  我这个河神和你想象的不一样吗?"



一对上沈清秋视线,洛冰河蓦地脸红起来,立马偏过头去,低头讷讷道:"也没有……"



他几经辗转,饱经风霜,才来这里还没有多久,对于河神的印象只来源于百姓所绘制和雕刻的神像,不过要么老态龙钟,慈眉和蔼,要么就是凶神恶煞,横眉怒目。



但都不像沈清秋这样的……好看。



看着洛冰河的神色,沈清秋觉得这次献祭过来的人挺好玩的,不过沈清秋这几天灵力透支的厉害,好像有些乏了。若是细看,眉眼之间倒是有几分掩不去的困倦。



"累了早点休息,饿了自己找东西吃。"沈清秋对洛冰河倒也没什么防备,他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袍,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沈清秋绕过了屏风,往主殿走去,洛冰河悬着的心也开始逐渐放下,他躺了下来,呆呆地望着塌顶出神,脚踝处还一阵一阵地泛着疼。



他来这里没多久,因缘际会听见上一次河神娶亲的事,听说献祭的新娘子不合河神的意,最后居然被河神给生生活|吞了,最后连尸骨都没留下。




没过几天,城里就消失了好几个人,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都说是河神的报复。



饶是再怎样迟钝,按照当时岸上的阵仗 ,洛冰河也想的出来这次被莫名其妙推出来献祭的是他。洛冰河将薄毯往上提了提,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但就是好闻。



刚刚与沈清秋的相处,洛冰河既忐忑又疑惑---这位河神长得好看就算了,为什么也不像传说那般喜欢吃人呢?



会不会等到他养伤养好了,届时再把他一口吃掉,就像上一个被献祭的姑娘一样 ,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洛冰河:"……"  现在逃还来得及吗?




……





正当洛冰河胡思乱想的时候,沈清秋还没睡下,而是坐在雕花漏窗旁的小案旁,掐了一个决,写着"安好勿念"的飞书裹挟着金灿的灵力破河面而出,直直往苍穹山方向离去。




别离还有经年客,怅望不如河鼓星。



沈清秋已经被禁锢在这里整整六年,若是他还在苍穹山,此时清静峰上,应当是热闹非凡,说不定宁婴婴还会跟他撒娇说要下山,要是他这个师尊不同意,估计明帆也会跟着在旁边起哄。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多求几句,沈清秋说不定就心软答应了。




想到这里,沈清秋的唇边不自觉的泛起笑意,月光荡漾进来,穿过涟漪水波,在雾青衣摆上投下斑斓水光,给整个人都添上了说不出来的温和。




虽然他此时住的地方和清静舍一般无差,但沈清秋心里还是不免涌上一阵失落。




此时他腰间的墨玉同心结扣散着点点灵光。当初是一对,象征着荒唐姻缘,可沈清秋却将它留了下来,另一只随着洛冰河的失踪永远不见踪影。




他素手轻抚着那上面的纹路,指节带着青竹般修直,又恍若浑然天成的白玉,与这墨玉形成鲜明对比,夜色寂寂,只余沈清秋的一声叹息:



"既然还活着 ,就快点回来把婚退了吧。"




……




……






按照规矩,河神娶亲的仪典要持续三天,沈清秋第二天依旧是被岸上的祷告祈求声吵醒的,可他灵力这几日透支的有点多,还没有缓过来,好不容易等岸上的声音消停了点,沈清秋又睡了过去。



只不过沈清秋一个人生活惯了,无拘无束,没什么事的时候,就喜欢独自呆在竹舍里,对于吃食倒也随意,其实严格来讲,沈清秋早捱过了辟谷,不吃东西也无事。




落日融金,暮云合壁




等到黄昏日落,金灿灿的晚霞倾洒下来,沈清秋换上一套青衫,对着铜镜挽了一个素簪,等到推开竹舍的门时,一见到焕然一新的院宇,以及摆放在院里桌上还散着热气的饭食。




沈清秋:"……"




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面无表情,强作镇定"砰"地一声,把门关上,震惊之余,他又试探性的将门重新打开,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田、田螺姑娘?




这么干净的院子,是他原来住的地方吗?




显然沈清秋还没有习惯此时竹舍里多了一个洛冰河。未过多时,他看着一个白色的身影手里拿着碗盏,迈着微瘸的步伐从厨房方向走了过来,沈清秋才暗暗舒了一口气。




他悻悻地咳了一声,企图捡回一点尊严。堂堂一方河神,要是让别人神不知鬼不觉进了屋子,这事要是传出去,沈清秋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只见少年郎将刚刚熬好的粥放在桌上,面容清俊,束着高马尾,但脸上的伤即便是昨晚沈清秋替他涂了药,但青紫淤痕没有好全,纵是如此,举手投足之间,隐隐约约能见一股朗朗之气,倒也不失风骨。




只不过昨天沈清秋把小团子捡回来的时候,发现他身上脏兮兮的,但洛冰河的身量刚刚到沈清秋的肩颈处,他的衣服要是洛冰河穿上去,自然不合适。




所以沈清秋自作主张,就从乾坤袋里拿了一件当初多出来的清静峰弟子服放在洛冰河的床头。



记得当初尚清华还贱兮兮地跟沈清秋胡诌说这是冥冥之中的定数,说不定哪个地方有个小弟子等着沈清秋去收呢。




如今看来,这弟子服穿在洛冰河身上正正合适,沈清秋走过去时,洛冰河摆好碗盏,看见沈清秋的时候,刚要张口说话,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不知道该叫沈清秋什么。末了他才犹豫开口道:




"河……"




"仙师。"还未等洛冰河说完,沈清秋打断道:"你唤我仙师就好。"




沈清秋坐了下来,拿起杯盏,用杯盖刮开了浮在浅碧色茶水上的茶叶,喝了一口茶,只是茶泡的技艺还是有些生疏,不过也算可以了,他抬起头来,看着洛冰河还拘谨的站在那。




他稍稍抬了抬下颌,示意洛冰河先坐下来,他知道洛冰河估计还是有些胆怯,十四五岁的孩子,本就孤苦伶仃,现在莫名其妙被丢下来献祭河神,还差点没了小命,换谁谁都怕。




事到如今,沈清秋也不强求,他拿起碗盏的瓷勺,搅动着碗里的白粥,散发的热气伴随着香气铺面而来,沈清秋舀了一小口尝尝,味道和清静峰一脉一走的清新寡淡风简直不是一个路子的。




洛冰河虽然此时还有些畏惧沈清秋,但看沈清秋动筷了,不自觉地抬起头来,眼巴巴地望着他,沈清秋察觉到洛冰河的视线,咳了一声,一展折扇,矜持地赞许道:“味道不错。”  





洛冰河听他夸赞,双眸好似流露出些许光彩,许是背对着日落晚霞,少年郎披上了一身夕阳色,此时显得格外好看。



不知为何,沈清秋唇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他察觉之后随即又敛了下去,又恢复了平日在外人眼里的清冷神情:




"吃完就去收拾一下,等会带你上岸去看看郎中。"




正值七夕时分,又赶上河神娶亲,城南庙会游人如织,人声鼎沸,光是赏玩的小摊就摆了整整五六条街,吆喝声伴着街边宵食摊上蒸腾白汽传来,富丽奢靡的华楼之上,衣着鲜丽,绰约多姿的美人抛着着手绢招徕着顾客。




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




在散着漫漫药香的医馆里,洛冰河坐在椅凳上,腿伤虽然损了筋骨,说重也不重,幸好沈清秋刚开始做了些处理,并没有什么很大的问题。




郎中重新上了药之后,又让小药童从药架取了几瓶药酒,边开药方边嘱咐沈清秋道,要让洛冰河这几天好好休养,不日就可痊愈,而且对将来走路不会有影响。




看着天色尚早,此时属于夜晚的喧嚣热闹正正开场,白玉折扇"唰"地一声展开,沈清秋素手轻摇,青丝共微风轻起,他虽向来喜静,不过此时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心情不由得好了几分。



正值佳节良宵,沈清秋瞥了瞥跟在他身后的洛冰河,觉得刚刚走了许久,不如先找个地方,让洛冰河歇歇脚,晚一点回去也没有关系。



甫一踏进北居楼,正在门前打着算盘记账的老板娘笑吟吟地来到堂前招待,步摇华服,风韵犹存:"沈先生又来啦。"



说完美目一挑,又上下打量着沈清秋身后的洛冰河,瞧着眼生,从来没有见过,啧啧叹道:"真想不到沈先生的儿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沈清秋:"……"



洛冰河:"……"



只见沈清秋执扇悻悻咳了一声,思索了小会道:"他是我的……徒弟。"那掌柜看了二人一眼,蝶戏牡丹的团扇掩于唇边,笑声婉转,宛若莺啼娇嗔道:




"哎呦,恕奴家眼拙,还请先生见谅。"




掌柜的按老规矩给沈清秋安排了一间二楼雅阁,平日里可以拿来会客休息,若是想解解闷一推开门,就可以坐在廊上的檀桌处,看着堂下听着说书先生讲的戏本,视野倒是绝佳。



时辰还没有到,说书还没有开场,小二上了几碟小菜,一壶庭欢酒,便退了下去,临了顺带把门关上。




此时雅阁之内,一片寂静,洛冰河坐在桌旁,而沈清秋隔着四扇花鸟屏风,手里拿着白玉酒壶,侧着身子,坐在窗沿边上。




映照在屏风上的人影朦胧,沈清秋看着窗外风景,清澈瞳眸点着穹野星光,青衫染着银白滚边,玉佩流苏随着衣摆坠下,墨发松松挽着,散在身后,对月独酌,恍若出尘谪仙,即将乘月而去。




洛冰河知道沈清秋生的好看,在不笑之时,端的是身在云端的淡漠缥缈,若是笑了,则宛若春水映寒雪,此时幸有灯火映照,才给沈清秋添了几分尘世烟火气息。



此情此景,少年郎的心也不自禁地萌动起来。



他不禁又暗暗疑惑,城中传言中的河神,当真是眼前的这个人吗?




"你不必怕我。"




沈清秋出言,打破了当下的宁静:"虽是河神娶亲的缘故,把你送到我这来,但我也从未当过真。"



沈清秋知道洛冰河在想什么,要不然也不会大早起来,不顾腿伤也要忙碌一整天,把竹舍打扫地干干净净。




不知怎的,沈清秋唇角微扬,也就是这一笑,让他的眉眼温和了些许,沈清秋看着天上的一轮皎月,夜风拂起,送来阵阵清醇的酒香。



"更何况,我本不是真正的河神。"




沈清秋单手拿着酒壶,用拇指指腹细细抚着上面的精致纹路:"确切地说,我是替代了前河神,守护这一方土地。"




当初魔族遭难,天琅君一脉凋零,人魔两族即便是当时有和缓的迹象,但终归是界限分明。沈清秋身为苍穹山中人,本就应该自觉避嫌,当时他在清静峰上得到消息,虽然迟疑了一会,但还是决定出峰搭救,可终究还是一场空。




后来九重君执掌魔族,以边境为界,两族又回到了当初摩擦不断,挑衅频发,剑拔弩张的局势。



沈清秋举起酒壶,往唇边送了一口清酒,不知不觉间,好似酒劲渐渐上来了,夜风一吹,更是醺得厉害,此时沈清秋腰间的墨玉同心结扣散出点点清晖。



这个灵玉当初沉寂了许久,却在六年前,也如现在这般发出了动静,那就意味着洛冰河或许还没死,所以沈清秋拜别了掌门师兄,离开了苍穹山派,独自一人去寻找洛冰河的踪影。



明明当初承诺不日就归,却不成想,一走就走了六年之久。




至于当初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而离山,这个答案,沈清秋到现在都没有想清楚。




或许是自作多情,把这个原本与他无关的责任硬要揽到自己身上。




或许是因为当初没有将洛冰河救回的内疚。




也或许是洛冰河父母双亡,凭着这荒唐的一纸婚约,沈清秋成了在这个世上唯一与他联系的人。



等到他途径此地,听到河神娶亲的传说,看到年迈老妪因独女即将被献祭终日以泪洗面,于心不忍,顺手一助。


在六年前,沈清秋七夕当日见到了前河神。最后经前河神之口,沈清秋知道这个城镇临近那消失已久的无间深渊---人魔两族真正交界之地。



岁月漫长,前河神在守无间深渊这些年,人类供奉的香火式微,神力不再且寿祚将近,才导致这里水患频发,自知无法再守护这里,所以借外来客之口,说出了娶亲这个荒诞办法来向外界求救,幸好此时沈清秋来了。



最后不知道怎么了,沈清秋稀里糊涂的答应留在这里,替他当了这里的一方河神,耗用自己的修为与灵力守着这里。



因为他心里隐隐期待着,  这里靠近无间深渊,若是那洛冰河还活着回来,将来应该经过这里,回归本源。




到时候沈清秋和他解了这个婚约,墨玉同心结扣归还,也算了了沈清秋多年夙愿,两人便从此再无瓜葛。



清庭一顾,短短一瞬之事,如今想来,竟已耽误了沈清秋好多年。




此时雅阁之外,厅堂之上,说书先生抚尺一下,满堂喝彩,座无虚席,高喝着等待今夜的好戏开场,因是七夕,说书先生赶上时事,通宵达旦,连续好几夜提前写就了话本,好好说道说道这河神娶妻的故事。




"诸位稍安勿燥。"




那老者装模作样地捋着花白胡须,眼神扫视着堂下,摇了摇扇子,指了指城南方向的河神祠:



"这戏开场前啊,还得要从这河神吃人的怪象谈起……"



隔着描金朱红木门,隐隐约约听到这里,洛冰河的背脊不自觉的挺直,沈清秋身为修仙之人,耳力自然绝佳,听到他们又把这事拿出来说道了。



沈清秋轻笑了一声,他怕这些谣言吓坏了洛冰河,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我可不吃人。"



洛冰河:"……"



沈清秋道:"那是三年前,我任河神的第一次‘娶亲’,那个姑娘本与一书生两情相悦,奈何家人不同意,两个人私奔未果,姑娘家人觉得丢了颜面,干脆让她祭了河神,起码还得了好名声。"




他一手撑在耳后,看着窗外静静地说着,青衫曳地,白玉酒壶轻轻晃荡,而洛冰河就在旁边默默地听着,银华照在沈清秋身上,衬得他愈发萧条孤寂。他的声音无喜无怒,平平淡淡,好似并没有旁人莫须有的恶言放在心上。



"我救了她之后,起初她和你一样,很是怕我,求我放了她一条生路。娶亲非我本愿,人自然是要放,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受家人排挤,如何能挣得一条生路。"



在旁许久没有说话的洛冰河福至心灵,开口道:"所以当初河神的报复,实际上是……"



实际上是沈清秋把姑娘送到了城外,让她和她的情郎远走他乡,却不想二人的失踪,被人说成河神不满意新娘子,又上岸吃了人,还是吃了好几个人。




沈清秋没有说话,算是默许,可他没有从来没有打算解释说出真相,甘愿让骂名落在自己身上。此时外边绘声绘色的说书声与宾客叫好欢呼显得格外刺耳。




许是今日的心事终于吐露了一二,沈清秋的心境开阔了些许,三分酒意上涌,沈清秋眼尾染上些许薄红,也不复往日清冷面容。



他浅浅笑开,看着洛冰河拘谨的模样,忍不住逗逗他:"就算你愿意嫁我,我可不愿意要你。"



洛冰河:"……"



沈清秋微微摇荡着酒壶,红色结穗随着动作晃着:"我有婚约在身,他可是个醋坛子,而且厉害的很,三岁可以手撕活人,八岁就能劈山裂石……"



说着说着,沈清秋被自己的话逗笑了,岁月流逝,在印象里那个人的面庞逐渐变得模糊,虽然不知道人在何方,但沈清秋心里还是暗道了一声罪过罪过。



沈清秋将白玉壶中的酒一饮而尽,望着洛冰河的面容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昨天刚刚见面,洛冰河怕他怕得厉害,沈清秋理解,所以到最后也没有问。



"我……叫洛冰河。"



"这么巧,我家里的那位也叫……"



等等,沈清秋愣怔了一瞬,突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他的笑意渐渐凝固下来,醉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话至喉间打了个颤:




"你、你再说一遍?"





……





……




天知道沈清秋是怎么走出北居楼的,他脚下虚浮,宛若身在云端,他一个踉跄没有站稳,跟在沈清秋身后的洛冰河伸手来扶他,幸好沈清秋手快扶着门前的雕纹红柱才没有摔下去。




沈清秋此时满脑子都是刚刚洛冰河说的话,洛冰河说他只记得自己的姓名,不知年岁,幼年被江边渔夫所救,在街头颠沛流离,后来被浣衣妇收养,养母病重离世之后,他本想拜入门派,但好似有指引在告诉他应该来到这里 。




所以误打误撞,沈清秋在这里重新遇见了洛冰河。



难怪第一眼见到洛冰河的时候,沈清秋就觉得他眼熟。



难怪给他换下的衣衫虽然破旧,但针脚技艺甚佳,一看就是悉心缝补过。



沈清秋仔细看着洛冰河的面庞,过了几度春秋,若是算算年岁,洛冰河也应该长这么大了。



而他脑中飞快的思索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既然人还活着,如今相见,难道现在让洛冰河就写了退婚书,自己回清静峰喜滋滋地过好日子去,两个人彻底分道扬镳?



然后呢?把洛冰河丢下不管?



要怪就怪自己嘴欠,问洛冰河的名字做什么,你不说我不言,两人相安无事地等伤养好了,就让他从哪来到哪去。



现在沈清秋看着洛冰河一瘸一拐的模样,睁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沈清秋根本开不了口。



要知道无论是修真界还是魔族,知道洛冰河还活着,不知道要搅开多大的波澜,洛冰河连天魔族血统都封印了,这个境况,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把他撂了。



沈清秋五指成拳,认命地往雕纹红柱一砸,他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放弃了什么,沈清秋风中凌乱,泪迎九霄,看了天上的皎月,怎么看都是宛如他心境一般苍凉。



真的是输了。



他上辈子到底欠了这个小祖宗多少债,造了多少孽。




沈清秋站直身子,偏过头来,睨眼看着身后的洛冰河,拣了个不太过分亲近的语气,强忍着心塞,做出为人师表的样子,语重心长地问道:




"你我河神婚契不做数,但你根骨上乘……"




彼时皓月当空,在万家灯火之下撒下一片碎银,在洛冰河的眼中,只见眼前的沈清秋转过身来,背对着霜色银华,一身风骨,青松难拟其姿。




洛冰河永远会记得在这个夜晚,眼前这个谪仙般的人物向他伸出手来。宛若有人推开那暗无天日的沉重大门,将飘零已久的他扶了起来,轻声询问道:




"你可愿随我走?"



……



……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一晃就是三载光阴。



少年郎的身量就是窜的快,当时沈清秋把洛冰河捡回来的时候,洛冰河才堪堪到沈清秋的心口处。如今已经快和沈清秋齐平了。




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相信要不了多久,沈清秋估计要微微仰起头,才能与洛冰河对视。



夕阳正好,金灿灿的落日余晖落在洛冰河身上,洛冰河束着高马尾,此时他的五官已经长开了许多,目如两点寒星,俊郎非凡,而这些年里,向来冷清的竹舍也因为洛冰河的到来,多了许多生气。



洛冰河将衣袖卷到小臂处,黑如鸦羽的长睫时不时轻轻颤动着,神情专注地在……洗菜。



其实说实话,当他听见河神娶亲的传说,他是害怕过,也想过逃跑的,但不知道从那时候开始,他眸中视线落在沈清秋身上,就再也挪不开了。



或许是因为师尊救了他的命,或许是醒来时,第一眼看见师尊修剪花枝场景,或许师尊坐在窗沿小案旁的孤寂身影,喝着庭欢酒,借着酒意和他吐露着过往之时……




但在朦朦胧胧之中,似乎在比之更早的时候,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便已经埋在心底,静悄悄的生根发芽,在重逢之后,愈发成长。




刚开始,师尊并不爱说话,对他也很少笑,在洛冰河坚持不懈的努力之下,他说三句,师尊也会应上一句。 每当听见师尊的回应,洛冰河仿若得到一块蜜糖一般,甜在了心间。




但师尊当初便已经提起,他有婚约在身,只是尚未行嫁娶之礼。当时看洛冰河身着弟子服合适,才收自己为徒的。




念及此,洛冰河心里一时间竟是有些说不清的滋味,想来也是,凭着师尊的样貌与修为,早就应该成家了,却不知将来能揽霜月入怀的人是谁。




可是三岁可以手撕活人,八岁就能劈山裂石,这样的人能好到哪里去?一想想就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这样的人……将来能对师尊好吗?




就算再怎么好看,能有他洛冰河好看吗?有他洛冰河贴心吗?能有他洛冰河了解师尊的喜好吗?




洛冰河浑然不觉他吃自己的醋还吃得津津有味。连带着洗菜的力道都不自觉的加重了几分。




未过多时,他看了看天色,连忙将湿了的双手往衣上擦了擦,将洗好了的蔬果带去厨房,从蒸屉里取出备好的龙须酥,如今摸上去温度正正好,拿起来也不会烫手。




一钩淡月天如水。



洛冰河在厨房忙完,将弄好的膳食隔着灵力温好,就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衣,便出去寻沈清秋。每次师尊说他要出去,那无非就是一个地方---北居楼。



长桥街上,夜市已经早早摆好了,可洛冰河此时看了看天色,感觉周围气压极低,仿佛风雨欲来。



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可周遭之人仿佛没有任何察觉,仍然是一派祥和,歌舞升平的模样,洛冰河蹙了蹙眉,还是将师尊早早接回去为好。



等他踏进北居楼的大门,只见里面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乘醉听箫,正赶上小二扶着喝醉的客人出门,他看见洛冰河,熟稔热情地笑着打了个招呼,跟洛冰河说道沈清秋还是在二楼雅间。



按照规矩,河神不能随便上岸。但沈清秋也不是真正的河神,他大部分修为都用在平水患和开结界守无间深渊。而每次去镇上都要额外耗灵力开控水术,所以在遇到洛冰河之前,沈清秋很少离开竹舍。



如今洛冰河也算修为小成,灵脉灵流与沈清秋一脉相承,能分担一些,于是相较以前,沈清秋去岸上的次数也是愈发多了起来。



北居楼虽然是酒楼,但胜在消息灵通,如今仙盟大会将至,不日就要举行,就算许久未归苍穹山,沈清秋也要多留心,不出意外的话,清静峰的弟子们这次也会参加。



再加上,沈清秋有些逃避洛冰河的意味。



虽然被伺候得舒舒服服,沈清秋时常也会反省一下,应该适当抹黑一下自己,届时等到洛冰河二十岁,自己再提退婚这件事不会太尴尬,也怕自己狠不下心。



可洛冰河黏他黏得有点太厉害,也太听话,每次沈清秋想对洛冰河凶一点,可看到洛冰河耷拉着脑袋,神色黯然,一副很委屈的模样,沈清秋就彻底没辙了。




以致于每每遇上洛冰河,面对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任劳任怨的身影,沈清秋总是习惯性地先夸一夸。



然后继续反省,继续接着夸,然后再反省。




沈清秋从来没有长过记性,就这样周而复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连孩子都拉扯大了。不过再等三年,洛冰河二十岁,婚约解除,就可以把洛冰河送回去,两个人再无瓜葛。




可一想到这样的场景,说实话,沈清秋心里竟然有些舍不得,但沈清秋也不能在这里做一辈子河神,洛冰河也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两人分开是迟早的事。



所以沈清秋选择时时去北居楼这地方,少见到洛冰河,就不会想那么多,用打听苍穹山的消息来自欺欺人地坚定自己退婚、回清静峰过好日子的决心。




可这里人多混杂,沈清秋总觉得不要教坏了孩子,所以他总是趁着洛冰河做事的时候出去。然后每次回来,美名其曰是给他买食材去了。



这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有一次沈清秋明明听见竹舍偏室许久都没有动静,以为洛冰河睡下了,就悄悄换了衣服出去。等到他回来,就见到洛冰河连外袍都没穿,就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缩在院子里眼巴巴地等他回去,他哄了洛冰河好久才作罢。




沈清秋还是妥协了,主要是怕把洛冰河弄生病了,最后也安分了点,改成每一个月去一趟,今夜正是时候。




洛冰河推开雅间的大门,鎏金镂花金炉飘着白烟袅袅,他放轻脚步绕过屏风,只见沈清秋坐在临窗矮塌上,手肘撑在案几上,撑着额角双眸轻阖,好似睡了过去。




这座雅间与其余阁间不同,沈清秋是常客,也不愁钱花,这一来二往,掌柜的便按照沈清秋的喜好,将这里布置得清淡雅致,除了放置名贵的挂件摆饰和字画,还添了一张古琴。




洛冰河不由得有些吃味,师尊宁愿在这里休息,也不愿意回竹舍用晚膳。




不过这也不怪他,洛冰河见师尊与掌柜的说话,他不高兴。听师尊夸别人做饭好吃,他也不高兴。一想到将来师尊要和别人共结连理,他就更是不高兴。




他轻手轻脚的走在师尊身旁,微微俯下身,静静地看着师尊的睡颜,只见沈清秋长睫翕动,似在浅眠,在灯火映照下投下小片阴影,他向来不喜金装玉裹,浅青华衫银线纹路流转,清冷气质胜霜雪三分。



可每当遇到洛冰河时,那清澈双眸不自觉的蕴着盈盈暖意,展颜轻笑,真真是揉进了少年人的心,掀起了万般波澜。




两个人靠的很近,洛冰河好似能感受到师尊的温热呼吸,仿佛他只要稍微再向前一点点,就能在师尊眼尾处落下浅浅一吻,洛冰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耳垂处透着淡淡的薄红,下唇不自觉地抿了抿。



此时沈清秋深吸了一口气,长睫轻颤,好似就要醒了过来,洛冰河连忙退远了些,装作无事发生。待沈清秋睁开眼来,只见洛冰河红着脸站在一旁,好似受惊的小鹿。



"你站在那做什么?"




"快要下雨了,来接师尊回去吃饭。"



沈清秋不疑有它,他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来,道了一声:"回去吧。"




此时一阵烈风吹起,将雅间的木窗猛地吹到两边,伴随着点点雨滴,落在窗棂之上,沈清秋回眼望去,只见灰蒙天野之上,一道银白光亮瞬间绵延开来,仿佛要将着黑夜割裂成两半。




伴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震颤, 浓得近乎肉眼可见的黑沉魔息渐渐地从城南方向肆意飘散。好似从地底传来的百兽咆哮和地动山摇随即降临,打破了城中繁华光景。



短短半盏茶的功夫,原本繁华的夜市已经乱做了一团。




雨势渐大,许久未见天日的修雅携着金灿的灵流应召而来,在暗沉的天幕之上划出一道光影,沈清秋带着洛冰河御剑而上,急急往城南方向赶去。



疾风烈烈,在耳畔呼啸,伴随着隐约雷鸣,百丈之下的人流在奔走逃难,乱作一团,只见远远城南河岸之处已然决堤,洪水倾泻而来,淹没了古树与神祠,正不断地往四周肆虐而去。




沈清秋强压制住心上涌出来的慌乱,他从未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来得这么毫无防备。他二指捻着符箓,心中念着口诀,一道飞书从他指中飞出,急急往苍穹山方向离去。



要是他没猜错:   无间深渊,开了。




正当沈清秋想着应对之策,身后的洛冰河却闷哼了一声,随后肩膀上忽然多了一点重量, 沈清秋回头看看,却见洛冰河双眸紧闭着, 一副痛苦隐忍的模样,他反手捉紧他的脉门,只探到洛冰河的灵脉灵流紊乱不堪。




沈清秋紧张又急切地唤道:“冰河?” 却没有任何反应。伴随着师尊的一声声呼唤,洛冰河的体内一股魔息不知从何处逐渐涌了上来,不断地侵染着最纯澈的灵流,渐渐地将他拉入了深深的梦境之中。



那声音从远方出来,遥而空灵,虽是喧嚣却很热闹,一段莺声婉转的唱词打破了白雾般的混沌。




"情本无心种,却在心中生。



空守云房无岁月,不知人世是何年,望断云天人不见。



万千心事待谁传,也曾梦里来相见……"




唱词如燕语呢喃,千回百转,洛冰河视线渐渐明晰起来,他的身量仿佛很小,被一个男子抱在金漆华座之上,白玉阶下首好似坐着许多人。



只见那魔族模样的男子眼廓深邃,眉峰英挺,瞳孔黑如深潭,他伸出一只修长手指,摇了两下,唇边泛着笑意,轻声跟着哼唱了一段旖旎绵软的小调。



洛冰河容貌整体来看,可多少还是能在上面找到天琅君的影子。




他茫然的望着四周,忽然见到一抹青色身影在不远处飘然而过,洛冰河心上一动,虽然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庞,但洛冰河光看那人的背影,就知道那是他的师尊。




雾青华衫滚着银纹,左手执着玉骨泼墨纸扇,修雅长剑悬于右腰处,墨发飘逸,流云白靴在行走之间,腰间的白玉环佩发出伶仃脆响。




要是说平日里洛冰河见到的师尊因入了俗世,而沾染了尘世烟火气,那这里的沈清秋当真如高高在上的九天谪仙,遥不可攀。



可沈清秋走的太快了,无论洛冰河怎么喊,师尊就是没有回头。




梦境之外,修雅剑一路疾驰,沈清秋终于发现,越是靠近无间深渊,洛冰河便越是痛苦非常,无奈之下,沈清秋最终带着洛冰河到了已经塌陷、被洪流淹没大半的河神祠檐角之上。




他不停的唤着洛冰河的名字,想要洛冰河清醒过来,可惜没有任何用。



只见洛冰河的额间冒着涔涔冷汗,他紧紧攥着沈清秋的衣摆,低声呢喃,不停的唤着"师尊"二字,好似如果不这样做,沈清秋立刻消失在他面前,从此再也看不见找不到。




他的四肢脉络之间源源不断地涌现出黑色的魔息,渐渐与灵力纠缠在一起,他的脑中一片混沌,额间一抹红光倏地亮起,渐渐幻化成赤红的天魔罪印。




无间深渊的裂缝逐渐蔓延,墨色浓云重重涂抹在了天际,伴随着倾盆大雨,磅礴魔息伴着波涛河流翻涌着,远远地都能听见从沈清秋早年设下的结界处传来地裂天崩般的声响。




那结界原本是沈清秋所设,与他一脉相承,一旦碎裂就会遭到剧烈反噬,霎那间,沈清秋只觉得喉间一股血气上涌,五脏六腑好似搅作一团,剧痛难忍。




冰冷的雨水打在两个人的身上,沈清秋缓了许久才缓过来,他面色惨白,发丝黏在他的侧颊上。他用颤抖的手背抹去了唇角的一抹殷红,不顾反噬的疼痛,反而伸出手来,将洛冰河滚烫的额头靠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他调动着自己仅有的灵力,将在洛冰河体内横冲直撞、近乎暴走的魔息引渡到自己身上。



"师尊,你会……不要我吗?"




洛冰河昏昏沉沉,好像没醒来,在半昏半醒之间,他往沈清秋的怀里蹭着,他的声音很轻,又好像在哽咽:"就像……那一次一样。"




梦里的洛冰河终于牵到了沈清秋的衣袖,可是回过头来的师尊看见他时,脸上闪过了一丝错愕, 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一样,接着一个沉醇的男声响起,带着几分笑意道:




"我这个儿子好像与沈峰主有缘,本君还是头一次看他这么喜欢一个人,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趁此良辰,能与沈峰主定个姻亲之约来。"




可眼前的师尊愣怔了一瞬,没有任何回应,双眸中原本开始蕴着的暖意逐渐消失。神情好似带着几分恼怒。随即面无表情地将握在洛冰河小手中的衣物一点一点抽出,最后甩袖而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可这次洛冰河怎么追都已经追不到,只留给他一个渐渐远去的背影:




"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洛冰河双眸紧闭,却还在不停的喃喃乞求着,暗红的罪印顺着他的额头蔓延,爬遍了整张雪白的脸,还在往脖子下蔓延。



沈清秋徒劳擦着洛冰河被雨水打湿的脸颊,此时他已经没有气力再去开一道结界,让洛冰河不受雨水的寒气侵扰,只能将他搂得紧些,再紧些。



情本无心种,却在心中生。



清庭一顾两相欢,或许在那一刻开始,沈清秋便注定沦陷于此。



听着洛冰河的话,沈清秋的心宛若刀绞,他强压下喉间的哽咽,涌上的酸涩却熏红了他的眼角,他低下头来,在洛冰河的额间落下浅浅一吻:



"师尊以后,不会不要你了。"




……




……





正值深夜,穹顶峰上下却是灯火通明,广场之上,来往的弟子们神色匆匆,一身着玄端的俊雅青年站在白玉高阶之上,腰间悬着的那柄通体墨黑的玄肃剑给他添了几分沉稳。一向温和的他此时面容凝重。




如今无间深渊一开,其余三大派以及苍穹山各峰得到了消息,都派了人手前去增援,可递回来的消息除了汇报进展,无一例外都是没有寻到沈清秋的踪迹。




夜深露重,岳清源的身上的衣袍似是有了些许水汽,正当他要派人再去探时,忽听见远处传来不寻常的轻微破风声,只见墨色穹野之上,一道碧色灵光在天际划出。偶尔迸发出金色光辉。




修雅尚未停稳,从上面踉踉跄跄地下来一个青年,他发丝凌乱,周身狼狈,被雨水浸湿的白衣之上尽是尘土与血污,怀中还抱着一个已经昏迷过去的人。



洛冰河颤颤巍巍地行了几步,实在没有力气,膝盖一软,连带着怀中的沈清秋也一齐跌在了地上,好在他用手臂及时护住了师尊,将重量全部承托在自己的双手之上。



广场上穹顶峰的弟子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走近了才发现洛冰河额上赤红流转的天魔罪印,还未喊出魔族入侵,却瞧见了在洛冰河身下熟悉的青衫身影,待看清了沈清秋的模样,回头对着同伴惊呼道:



"是沈师叔!  沈师叔回来了!  "



越来越多的弟子开始往洛冰河方向赶去,岳清源听见弟子的呼喊,回眼望去,远远地瞧见沈清秋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他心下惊骇,脚下的步伐愈来愈快。



洛冰河的状况也不太好,眸子里一片混混沌沌。 待一个身着玄端的男子穿过人群,俯下身来,不由分说地要将师尊从他身边带走。



洛冰河下意识地猛然伸出一只手来,如铁箍一样制住那人的手腕,眼神凌厉,宛如一匹绝境中护食的恶狼。将来身为圣君的狠戾杀伐此刻可见一般。



是师尊在修雅剑上最后残留的灵识才将二人送到这里来。




他眨了眨眼,眼底血红稍纵即逝,顿时恢复清明,他似幻似真听见周围陌生的人唤师尊为"沈师叔",原本制在岳清源手腕的手后知后觉地松了些,只听眼前的这个男子沉声道:"我们不会伤害他。"



说着便挣开洛冰河的手,将面色惨白的沈清秋从地上抱起,一边派人去千草峰速速把木清芳请过来,随即匆匆往穹顶峰后山的灵犀洞赶去。





……




……





沈清秋万万没想到,当时结界反噬再加上为洛冰河引渡魔息,让他这一睡,竟然睡了整整三年。




清静舍里暖光映照,开着轩窗可瞧清外边的星野漫天与那朦胧月色,沈清秋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嘘寒问暖的同门和一进来就扑在他被子上嚎开的明帆。



整个竹舍,一片寂静。



当年无间深渊大开,惊涛骇浪般的魔息溢出,随着浪涌翻腾几乎遮云蔽日。 万灵哀嚎,岩浆般诡异红光绵延数里,宛如人间炼狱。四大派忙于疏散平民百姓,即便是有昭华寺有结界助阵,也是回天乏术。



最后是一个十七岁左右的白衣弟子甘愿献祭于无间深渊,以身献道,保护了一方太平。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再无河神娶亲的习俗传说,沈清秋长达九年的禁锢终于在那时画上了句号,重获自由。




夜色沉沉,沈清秋坐在塌上,发带松松系着的墨发披散在清瘦的腰间,他将一只胳膊搭在膝头,下巴轻轻搁在臂弯,双眸看着另一只手的掌心处,静静地躺着两个墨玉同心结扣。




一个是沈清秋的,在暖光照耀下流转着光芒,名贵动人,鲜红的流苏结穗微微摆动着,即便跟随着沈清秋多年,也是焕然如新。




另一个是洛冰河的,却是残破不堪,经四分五裂之后勉强拼凑而成,明显的裂隙贯| |穿着整块墨玉,十分刺眼。




同心结扣,从一开始就是一对。




而属于洛冰河的那一块,从来都没有丢,在魔族动乱之时,墨玉虽然碎裂却融在了骨血之中 ,封印了他的血脉和记忆。后来洛冰河凭着墨玉的冥冥指引,放弃了拜入门派,再一次在那个小镇上重新遇见了已经在那里等他六年的沈清秋。




洛冰河天魔血脉觉醒,恢复了全部记忆,在献祭之前,将骨血中的墨玉碎片悉数取出,拼凑在一起,让岳清源转交给沈清秋,在穹顶峰前的广场上,对着灵犀洞方向遥遥拜别之后,转身而去。




握着墨玉同心结的手掌合上,笼在膝头,沈清秋低下头来,将下半张脸埋在手臂之中,他眼神掩不去的落寞,原本就是大病初愈,刚刚苏醒,清冷气质因这病容减去三分,平添了脆弱。




他的双眸泛红且酸涩,渐渐地晕上了一层水雾:

"你竟然……敢退我的婚……"




因是苏醒未久,沈清秋身子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浑身乏力,使不出半点劲来,在细心调养之余,总是呆在屋里不好,为了让沈清秋出来透透气,千草峰特意做了一个木轮椅送到了清静峰。




沈清秋喜静,晨起之后,就去了清静峰后山,此时清静峰上,劲瘦修竹开得正好,日光倾洒在在身上,既暖和又舒适,沈清秋尚有些苍白的面容回了点血色。




可煞风景的是,明帆推着沈清秋走在清静峰的石子路上,想带师尊去散散心,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怎么的,一路精准踩坑,完美地没有避开每一颗小石子。




沈清秋被他颠得七荤八素,他摆手让明帆停下,手肘靠着扶手,扶着额角缓了许久的眩晕,良久才道:"你还是推我去对面的小亭子坐坐吧。"




沈清秋没有察觉到的是,在他阖眸说话的同时,玄靴渐近,一个身着玄底金纹的俊美男子悄悄地走到了他身后,接替了明帆的位置。




当木制轮椅再一次被推动,却不成想,这一次却平稳了许多,力道沉稳,比之刚才让人觉得踏实了不少,沈清秋有些欣慰地道:"这次有进步。"



只听后面的人"嗯"了一声,听不出来谁是谁。



沈清秋拉了拉盖在膝上的薄毯,折扇轻展,送来几缕凉风:"今天苍穹山好像很热闹,是来了什么客人吗?"



后面的人唇角轻起,玄色衣袍将他的皮肤衬得愈发白皙,那张俊朗的面容愈发深邃,周身气质较三年前沉稳了不少,他额间天魔印记赤红流转,声线低醇且好听,带着笑意道:



"三书六聘,三媒六礼,婚约在前,明媒正娶……"



虽然洛冰河的声音较三年前变化了些,但沈清秋还是听了出来,他摇扇的手愈来愈慢,渐渐停住,只见洛冰河俯下身来,在沈清秋的耳后落下浅浅一吻,接着在耳畔低声道:



"师尊,弟子来娶你了。"







……




……







​PS:

1.这是微博七夕活动文✨✨,菜鸡也是第一次写,不好不当之处,还请各位海涵。

2."清庭一顾两相欢"我编的,戏词摘自《牛郎织女》&《天仙配》,请神词非原创。

                                     --- Fin

                                     ---文by北夜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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