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夜侯

祝各位眉眼舒展,四季常安✨✨

【冰秋】夜游宫

🌼五年黑化偏执冰×婚后美人师尊沈


◎又名:徒弟黑化了怎么哄?


◎时间线:自爆后第三年


◎婚后原著向


 

正文开始:



正值深冬,寒色满人间,北疆更是如此,天地六合,白茫茫的一片,初下雪时,如同柳絮随风轻扬,随着风越吹越烈,雪势也渐渐大了起来,给地宫里的竹舍添上了一层银装,平添了素雅之色。



此时几名身着黑铠的侍从们无声的守在竹舍院门前,身后立着的大理石灯烛里将熄不熄、随着寒风飘摇的灯火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继而投射在铺着薄薄新雪的青石小路上。



清冷的月光无声地洒下,竹舍内外,显得格外沉重且肃穆。



今年是沈清秋从花月城高楼坠下,自爆身亡的第三年。



也是洛冰河继位幻花宫宫主、真正着手于魔界上位的第三年。



刚一开始,洛冰河精神还可谓正常,他把沈清秋的遗身带到了幻花阁,亲自去苍穹山将木清芳截来,不光如此,所有稀有的天材地宝,但凡有一点与起死回生有关的,都不计代价地悉数取到幻花宫,强迫木清芳给沈清秋"治病"。



纵使招魂千百次,屡试屡败,屡败屡试,可惜没有半点用。



纵使如此,洛冰河依旧没有接受沈清秋已经离开的现实,仍然固执地等了下去。



他有时候会在沈清秋的耳畔低语,牵着沈清秋的手说着话,时而给师尊换上衣物,带着他出去看风景,晒晒太阳,将沈清秋可能会喜欢的东西都找来,只为了让师尊高兴,不要再生自己的气。



可那个躺在坐化台上的人始终没有睁眼,也不会说话,从来没有给他一丝一毫的回应,赌气一般自顾自地沉睡了过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洛冰河开始自我惩戒式的屠杀梦境里的造物,性格也变得愈发阴鸷狠厉,沉默寡言,周身气息宛若冻结千年的冰川,只要遥遥望上一眼,便让人发寒发颤。



在修真界时,他能将自己的魔息收敛地干干净净,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仙道正首,教旁人瞧不出半点破绽。


若是在魔界,则是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大肆开疆拓土,手段雷霆,杀伐果断,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情可言,与当年在清静峰上之时完全判若两人。



每每到了夜晚陪在沈清秋身边之时,洛冰河身上难以抑制的杀伐之气,才会被渐渐抚平。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像在无边黑暗且漫长的日子里始终见不到一丝曙光,绝望与自责的情绪一天天积攒着,再加上屠杀梦境造物,洛冰河的精神如同始终拉紧的弓弦,坚持久了,也会有濒临绷断的那一天。



连梦魔都不止一次说过,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



渐渐地,洛冰河整个人终于变得不正常起来,当他拥着那具冰凉的躯体入睡之时,好似能感受到师尊的胸膛在轻微地起伏,就连毫无声息的面容都有了血色与温度。



洛冰河以为沈清秋还活着,师尊只是累了,只要他继续等,等到师尊消气了之后就会醒过来,然后再唤他一声"冰河"。



无论是幻花宫还是魔界,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在洛冰河面前提起半点沈清秋已经身亡的事实,都陪着他演着这荒唐的戏码。



作为未来的圣君,洛冰河的功绩不可谓不卓著,修为高深莫测,无不令人叹服, 但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洛冰河发疯,且日益严重。



因为没有人能够承受住他的怒火,并且在这个世间,能够牵制住洛冰河的只有沈清秋—— 一个死人。



此时地宫的竹舍外,一阵轻微声响传来,银纹长靴踩在厚厚的积雪上,脚步声不急不缓,稳重且有力。



只见这位年轻的未来圣君披着夜晚霜雪,额间赤红的天魔纹章浮现,俊美面容的硬朗轮廓蕴着一股凌冽的杀气。



一身玄色长袍,银腕束袖,身形挺立,他修长指节染了点点血色,压在悬在腰间的剑柄处,更显沉稳。



因是刚刚征战归来,整个人萦绕着淡淡的血腥气,瞳眸暗红且幽深,眼神阴肃,微卷的墨发伴着寒风轻轻浮动,眼尾处在不久前被剑气划出的一道狭长血痕正在慢慢愈合,伴着魔息渐渐消逝在寒风之中。



守在院门口的士兵们听见动静,有默契地自发撤去。



素雪寒冬时分,北疆的雪景总是格外好看,洛冰河想着师尊会喜欢,所以每每到了这个时候,这位鲜少在魔族驻足停留的圣君会带着沈仙师在这座竹舍里小住几日。



正值半夜,洛冰河敛了一身血腥气,尽量不将外面的腥风血雨带到师尊面前,他轻声地推开了竹舍的大门,柔和的月光透过镂窗雕纹中荡漾进来,搁置在塌旁桌案上的白瓷碗里,温热的米粥升起缕缕白雾,融入赤金熏炉中飘出淡香之中。



竹舍是完全按照沈清秋的喜好布置的。



就连绘着山水屏风后的紫檀桌案上,都放着几本沈清秋在清静峰时最喜欢看的古籍,各色毛笔在按着长短一字排开,周遭的灯架上燃了几盏烛火,明亮却又不刺眼,就算是看书,也不会让人的眼眸觉得疲累。



竹舍静幽,帘帐伴着微风轻轻拂动,只见塌帷上隐隐约约的映着一个沉睡已久的身影。



借着被吹开的缝隙,只见塌上人面容有些许苍白,胸口没有起伏,双目轻轻阖着,与睡着的活人无异,身上只穿着洁白里衣,袖口边缘绣着淡青色的竹纹,墨发系着素白发带,散在枕边,眉眼皆是疏离。



洛冰河将半边雾白帷帐掀到一旁的银帘钩上,打了一盆温度适宜的热水,随后坐在塌沿处,打湿了巾帕,将沈清秋原本置在小腹上的手置于自己的掌心之中,小心轻柔地擦拭着师尊冰凉的指节。



良久之后,洛冰河才开口道: "今日师尊还是不想起来吗?"



"……"



烛火暖黄且明亮,给沈清秋苍白的面容添了几分生气,在长睫下投射着光影,洛冰河声音很轻,想让沈清秋醒过来,但又怕吵着他,但实际上是吵不醒的,他的眸色暗红,没有了半分以前的光彩:



"无妨,夜色已深,也是该就寝的时候了,不想醒也没有关系。"



从前师尊身中无可解的时候,也睡了好几天,只不过这次是睡去的时间已经太久太久了,就好像没有尽头。



他边说着话,边将渐渐变凉的巾帕重新地浸到身旁的热水中,拧干了大半水分,换了沈清秋的另一只手擦拭着,纵使没有人回应,他还是笑着自顾自说了下去:



"只是睡久了,师尊醒来的时候,可能会头疼,不过也没事,弟子到时候给你按按就好了。"



三年时光,洛冰河已经熟练地为沈清秋找各种理由开脱,沈清秋的手很好看,腕处纤瘦,骨节分明,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肤色莹润如玉,皎若寒山雪,借着烛火,隐隐能见几条不明显的淡青血管。



因为被热水敷过, 勉强带了些鲜活的气息,却始终掩不去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冰冷,他牵着沈清秋的手置于唇边,视线落在沈清秋的"睡颜"上始终没有离开,低下头来亲吻着师尊无力坠下来的指节: 

 


"你看,师尊睡了这么久,手还是这样冰凉,还是像以前那样,不懂得照顾自己,总让弟子操心。"



等到事情都处理地差不多时,洛冰河换上了干净的玄色寝衣,临近就寝,他在鎏金炉里点上了沉犀香研成的淡金粉末。



白烟从香炉的镂花间隙处飘然散出来,清香袅袅,经久不绝,用来安稳心神最好不过。



多年屠杀梦境造物,洛冰河神识已经受损,渐渐地,他开始梦不见沈清秋了。每每洛冰河营造与沈清秋有关梦境,却马上分崩离析,再也寻不见故人身影,即便是梦魔,都已无计可施。



洛冰河在想:   师尊还在生他的气,不肯入他梦。



后来偶然得南疆至宝沉犀香——让死者回魂往生,即便不得归,亦能与死者魂灵相见,可与鬼神相通。



自那以后,洛冰河时而能勉强见到一抹模糊的淡青身影,于是就愈发沉迷于此。



洛冰河将沈清秋带在怀中,用自己的温度去暖着他,漫漫沉犀香中,闻到师尊身上那一抹熟悉的微弱清香的瞬间,洛冰河眸中的血红渐渐消退,原本压在心里的狂躁慢慢被抚平。



晚夜沉沉,伴着轻轻寒风,烛火微弱且飘摇。



他低头轻吻着沈清秋的发顶,将沈清秋身上的被褥提了提,盖了个严实,将怀中冰冷的人拥得更紧:



"晚安,师尊。"




洛冰河轻声哄道"今晚来梦里看看我,好不好?"




……




……




翌日清晨,当寒冬里的一抹暖阳透过云层柔柔轻洒下来,暖化了瓣瓣竹叶上的细雪,映射着竹舍里的积雪,在屋檐角下的汇成了滴滴水珠,慢慢点落在回廊上。



窗墉开着一条小缝,清晨的寒风泄入,吹散了一夜熏香。



纵使被褥里是温的,可沈清秋还是被生生冻醒来的。



他没有睁眼,只是皱了皱眉,在睡梦之中,察觉到和他同躺在一方塌上的人似乎也没有醒过来。



这些日子,洛冰河一直在忙魔族的事,以致于每每晚间回来的时候,总是喜欢埋头在沈清秋的肩颈处,闻着师尊身上的淡香,和师尊撒娇说他很累,言下之意,还是想让沈清秋给他顺顺毛。



现下为了不侵扰洛冰河的安睡,沈清秋迷迷糊糊从锦褥里勉强伸出一只手来,想在指尖蓄些灵力,将窗户关上,但好像使不出来,沈清秋没睡清醒,也没有想那么多。



试了两三次,他干脆重新把泛凉的手臂塞在了被褥里,往洛冰河宽厚温暖的怀中挤了挤,轻哼道:



"冰河,冷……"



洛冰河虽说睡得不算浅,但一听见沈清秋的的声音,便条件反射般地打算听从师尊的嘱咐,抬手蓄些灵力打算将窗墉关上之时,未出半刻,他好似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僵了僵。



洛冰河瞬间睁开眼来,瞳眸不自觉地划过一道暗红,连带着天魔印都浮现了出来,时隔多年,当师尊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是"从前种种,今日一并还给你。"——那一句始终困扰他三年的梦魇。



而是低声和自己说:  他冷了。



声线低缓,带着几分慵懒,宛若清静峰当年。



反应过来的洛冰河动着僵硬的脖颈,缓缓低头看去,心上跳若擂鼓,振聋发聩,仿佛即将破胸膛而出,连带着他环在师尊劲瘦腰肢处的手却不自觉地越搂越紧。



以前的洛冰河,听见别人为了扰乱他的心神,故意嘲他疯癫,等着一个永远不会复生、不会醒来的死人。



他却充耳不闻,熟视无睹,执念般的重复着说沈清秋只是睡了过去,那躺在塌上的人一直都有呼吸,有心跳。



疯了也好,疯了也罢,最起码还能见到他。



可如今,当现实真正来临,他却怕是他想得太美,是他自己的幻觉,是绮梦一场,稍纵即逝,又怕这场梦又太过短暂,如今怀中有着温度的人会再一次弃他而去。



许是洛冰河抱得太紧了,沈清秋开始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皱着眉推了推洛冰河的胸膛:"疼。"



后者听言,瞬间又将手松开来。



这孩子大清早的又发什么疯?



等到沈清秋抬起头来,对上洛冰河的目光的那一瞬,他愣了一下,只觉得自家道侣的变化貌似有点大。



明明昨天才见过,可眼前的洛冰河瞳眸赤红,溢着无数血丝,薄唇在轻轻颤抖着,整个人蕴着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激动又悲伤,又对眼前的景象感到不可置信。



宛若在黑暗中挣扎许久的人突然见到了一束微弱的光明,不敢去触碰,不敢去抚摸, 生怕轻轻一碰,这捧微微灯火就会熄灭。



可相较洛冰河与沈清秋互通心意,相守几载之后的样貌,沈清秋觉得眼前人的面容轮廓多少还有些青涩,虽然不明显,但也足够沈清秋认出来了。



两人相对无言,沉寂半晌。



沈清秋喉间滚动,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冰河?"



话音未落,沈清秋便落进一个怀抱之中,那双有力且细细发颤的手将他环得死紧,让沈清秋动弹不得,似是想将他生生揉进骨血之中,但依旧将沈清秋方才那句"疼"记在心上,此时显得隐忍又克制。



洛冰河将头埋在沈清秋的脖颈处,不停地蹭着他,感受着师尊颈肩脉搏的跳动和温度,一遍一遍地确认着眼前的景象是不是幻觉。



"是你,是师尊……"



"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洛冰河的声线哽咽,好似带着天大的委屈,蹭着蹭着,沈清秋肩上的衣物渐渐湿润了。纵使他有些难受且呼吸困难,看着如今有些失控的自家道侣,虽然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但是没办法,洛冰河一直都是这个德行。



沈清秋后知后觉地回应似地抱住了洛冰河,轻抚着洛冰河的背脊,唇角泛着笑意低声哄道:



"好啦,师尊在。"



原来不管在哪个时候,洛冰河还是一只小哭包。



……



……




沈清秋坐在塌上,散开墨发顺着清瘦的背脊散在身后,他背靠着三四个软枕,身下垫着厚实的白色毛绒裘毯,整个被褥里都是暖烘烘的。



沈清秋信手翻了翻放在腿上的书,随便了两三眼,只觉得一个字都读不进去,索然无味。



他颓废地倒在了后边的靠枕上,望了望塌顶,情不自禁的"唉"了一声,发呆了好半晌,随后他试探性地掀开帷帐,探出半个头来,看着一时空旷的竹舍,也并没有听见其他声响。



洛冰河不在,应该吧。



沈清秋将书放在一边,试探性地掀开被褥,尽量放轻声音,可足尖尚未点地,竹舍木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来。



他一听见动静,连忙又把脚缩回了被褥里,佯装着看书的模样。



不一会儿,帘帐被人掀开,挂在床头的帘钩上,只见洛冰河手里端着一个紫檀托盘,上面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膳食。



沈清秋一看见碗里的东西,鼻尖绕着那熟悉的气味,脸差点垮了下去,连带着嘴角的笑容都瞬间凝固了,他将表情收得快,没有让洛冰河看出端倪来。



看着在塌沿坐下来的洛冰河,沈清秋咳了一声道:"为师能不能隔一天再喝这个补药啊?"



他真的没有病,也没有什么要补的。



不仅如此,沈清秋觉得他整个人健健康康,充满希望。就算现在穿着这一身薄薄的寝衣,去雪地里散步一个时辰都没有问题,如今天天不间断地喝补药,简直是暴殄天物,完全是浪费。



坏就坏在,沈清秋现在的这幅身躯的灵脉还没有完全接好,周身空空荡荡,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和当年洛冰河在花月城接住沈清秋坠下的身躯好不了多少。



在洛冰河的意识里,二种情况的区别就是沈清秋醒了和没醒的区别。要是灵息没有恢复,师尊就会很虚弱,迟早会不要他,永永远远睡下去,又把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里。



那只原本已经散了的纸鸢重新完好地回到了他的手里,即便依旧是一碰就散,但洛冰河必须牢牢抓住,不能让他再离开。



"师尊,喝药吧。"



他声线温柔,手却固执地从银盏里舀了一勺汤羹,吹到温热之后,不容商榷地送到了沈清秋的唇边。



虽然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突然送到这里来,敲系统也没有任何动静,就跟死机了一样。



而沈清秋犹豫了一会,抿了抿嘴巴,最后还是慷慨赴义般地低头将苦到反胃的药膳喝了下去。



倒也不是沈清秋怕洛冰河,因为他已经知道,现在是自己不在的那五年,眼前的北疆不是那个北疆,眼前的洛冰河也不是那只与他互通心意的洛冰河。



即便说不上来,但沈清秋能感觉到,可眼前人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在没有查清问题之前,他只能继续伪装着,尽量不要打乱这个时间里原有的轨迹。



可一和洛冰河提到自己"睡"去的那三年,洛冰河就会很敏感,什么都不肯说,不光如此,有执念般地不让沈清秋出竹舍,对待沈清秋如同一件极其易碎的物品。



生怕轻轻一碰,哪怕不碰,也会碎了。



连喝补药汤羹这件事,洛冰河都不会让沈清秋亲自来做。



等到终于熬过了喝药时间,洛冰河喂了沈清秋一口蜜饯,唇齿间甜味散开,也不腻人,消散了嘴里的酸苦。等到洛冰河收拾了碗盏,沈清秋犹豫了许久,觉得自己不能再呆在床上了,这样憋着迟早会闷死。



他提了一口气,准备和眼前这个不讲道理的大魔王商量商量:"为师……"



能不能下床走走?



一小会也成,他真的已经躺了很多天了。



虽然没有灵力在身,但金丹的境界还在,比普通人还好那么一点点。



这才刚说两个字,洛冰河就撤了沈清秋身后靠着的软枕,硬生生地扶着原本坐在塌上的人躺了下去,完全把沈清秋看成一个不能自理的人,低头认真且专注整理着锦被,悉心掖好每一个可能会漏风的缝隙。



沈清秋:"……"



被褥虽然轻而薄,但内里十分暖和,是魔族特制的兽皮制成的,就算盖在身上,也不会觉得压着难受。



大魔王微微俯下身来,完全无视沈清秋现在脸上欲言又止的神情,反而伸出手来,整理着沈清秋额上的墨发,唇角泛起,笑意款款道:"午睡时间到了,师尊好生安养着。"



自说自话,不能商量,完完全全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换在以前,无论在哪个时候,除了在失控的状态下,只要沈清秋不愿意,洛冰河再怎样都会收手。



现在沈清秋隔着已经被放下的雾白帷帐,看着洛冰河离开的身影,临走之前,还不忘在鎏金香炉里添了赤金熏香粉末。



沈清秋心里想着:   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等到竹舍的门再一次被关上,洛冰河对着门口的侍从吩咐了几句,沈清秋在塌上等了很久,只听见院外只剩下寂寂风雪声,才确定洛冰河真的已经走远了。



他不能坐以待毙。



沈清秋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一掀开帘帐,低头往塌边的脚踏上一看:



好家伙,连鞋都没给他留一只。



……



……



月已上树梢。



北疆的夜晚风雪不比前几日大,柔柔银华伴着细盐般的微雪轻轻洒下来,落在发间,留下点点银白。朔风吹来,也不似往常那般寒意刺骨。



此时的尚清华已然叛逃魔界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如今正在回北疆冰堡的路上,他笼着身上的厚实大氅,擦了擦泛红的鼻尖,缩着肩膀取暖,但还是觉得冻得打哆嗦。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哪里瘆得慌,好像被人跟着一样,他走一步,后面离他五丈远的人就近一步,他走快,那人也走快,他走慢,那人也走慢。



来者帽兜遮脸,看不清面貌。



正当尚清华准备将人甩掉,忽一拐弯,却不成想,是个死胡同。此时一只手猝不及防落在他的肩膀上,吓得尚清华一哆嗦。



"劳驾……"



那人一开口,尚清华只觉入耳阴森,还没等来者说完,他便忙不迭蹲在地上,护着脑袋,正要开口求饶,随后一声轻笑,十分熟悉。



"菊苣,几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幅德行?"



看着尚清华脸上的淤青伤痕以及发肿的嘴角,沈清秋心中叹道: 不光现在是这幅德行,以后还会是这幅德行。



沈清秋摘下披风的帽兜,他打扮的很低调,很朴素,玄色的披风罩着里面一身素白里衣,整个人掩在夜色里,墨发由玉簪挽着,临时匆匆赶来,虽然有些不修边幅,但样貌气质之间,还是不失修雅风范。



尚清华一看见沈清秋的脸,惊讶远远大于害怕,伸出的食指打着哆嗦指着沈清秋,跟看见鬼一般道:"瓜、瓜兄,你不是死了吗?"



他的话没有说全,他想说的是: 沈清秋的这副身躯死了,就算是在边境之地苏醒过来,如今再出现,也应该是日月露华芝塑造出来的脸才对。



"是死了,但又活了。"



虽然不知道怎么活的。



沈清秋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正当尚清华想问怎么活的,下一瞬便被人拎着后颈衣物,甩在了一旁,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上。



走那么快,让他差点就追不上了。



沈清秋一脚踩在尚清华身旁的破旧箱子上,一只手搭在弯曲的大腿处,跟个收保护费的黑-/-社-/-会-/-大佬一样,低头俯视着坐在地上的尚清华,他习惯性地在腰间摸了摸扇子,想扇扇风,却发现没带出来。



"我时间不多,趁着洛冰河不在偷摸跑出来的。有话快说,这几年他到底发生什么了?"



"……"



如今系统不能出声,肯定是总能源——洛冰河出了什么问题,而且是棘手难解决,不然系统也不会突然把他拽到这里来。



要是那边的洛冰河发现自己一睡就醒不过来了,肯定会把孩子吓坏了。



到时候沈清秋哄完了这边的,又要哄那边的,想到这里,不由得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



尚清华倒也随遇而安,蹲在地上,将双手交叠笼在衣袖里道:"瓜兄,你这不是难为我嘛,冰哥这三年发生的事太多了,要是一一道来,那些个光辉事迹,怕是五天五夜都讲不完。"



"挑歪了原著线的讲……"



说到这里,沈清秋卡了一下,自从他穿到书里,一切已经都偏离原著了,他咳了一声,抬抬手道:



"那你就说说洛冰河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正常的?"



要解决问题,起码先要找到问题的根源所在。



"不正常嘛……"尚清华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小会:"哎,别说,还真有。"



"有一段时间都在传冰哥总是睡不安稳,说来奇怪,再不济也有梦魔这个惊天大挂在身,怎么可能终日不得安眠,可冰哥就是这样,日渐萎靡不堪,跟丢了魂一样。"



尚清华耸耸肩接下去道:"后来南疆进献了个宝物,叫什么沉犀香,这东西的设定早八百年前写的,用完就丢,我也不知道丢在那个旮沓里了。"



沈清秋睨了尚清华一眼: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不靠谱。



不过……沉犀香?



这玩意起码在原装货被削成/ /人棍五百章之后才出来的,原著里的洛冰河吃的用的天材地宝不计其数,要换做沈清秋来想,估计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



尚清华拉了拉沈清秋的衣摆,把沈清秋的思绪带了回来道:   "不过自那以后,冰哥就渐渐地不承认你已经身陨的事实了,一味地觉得你是睡了过去,迟早有一天会醒,但没人敢戳破这层窗户纸。"



"所以你们就任由着他继续疯疯癫癫下去了?



这样看来,这沉犀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时他自爆走的洒脱,没有给洛冰河一点解释的机会,把所有的痛苦与误会全都留给洛冰河,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承担,现在亲眼看着他变成这幅模样,沈清秋说不心疼肯定是假的。



尚清华缩了缩,又将手交叠缩到袖子里,周身一股猥琐之气还是掩不去:



"瓜兄,那可是冰哥,捻死人跟捻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尚清华伸出小拇指,只露出一点拇指头来比划道:  "手指哪怕动那么一下下,我们估计就活不成了,自花月城的事过后,他愈发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人人自危,谁有那胆子去招惹?"



正当他想夸沈清秋可能抱了一个牢靠的金//大//腿//,话至唇边,突然看见了什么东西,吓得他浑身一缩,跟个//鹌//鹑//似的,贱兮兮的笑意掩去,立马低着脑袋不出声。



沈清秋挑了挑眉,疑惑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话音刚落,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在沈清秋身后响起,轻声慢语,比这数九寒天的霜雪还要冷上几分:



"师尊怎么出来了?让弟子一番好找。"


这么快!


他才出来不过半个时辰! 



不过沈清秋有天魔血在身,只要他一离开竹舍,无论走到哪里,被洛冰河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沈清秋放下原本踩在箱子上的一条腿,心虚地转着僵硬的身体,转身往后看去,只见空气被心魔剑斩开一道黑色闪电般的裂口,正在缓缓闭合。



裂口之前,洛冰河一身玄色银纹的束袖长袍,负手而立,墨发之间落着点点新雪,隔自己不过几步的距离,微风吹起,带着玄色衣摆,俊美无俦的脸上也保持着一抹淡淡的笑。



可那一对黑漆漆的眼睛泠泠的穿透力极强,目光落在他和身后的尚清华身上,虽然带着笑意,但沈清秋看得心里还是一寒。  


 

黑化到毁天灭地的洛冰河,他见过。



但黑化成完全活到自己的幻想里,控制欲极强,听不进任何话的洛冰河,沈清秋没见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虽然竹舍里洛冰河给师尊备了冬衣,哪怕是随便挑一件,材质皆属上乘 ,穿在身上都会很暖和。



可洛冰河双眸视线渐渐下移,落在沈清秋穿着的云纹长靴上——沈清秋出来的急,只在柜里信手挑了一个单靴凑合凑合,但里面没有任何棉绒保暖,因为赶路来堵尚清华,靴面染上了点点脏污,边缘处已经被融化的细雪浸了个透。



洛冰河额间纹章赤色流转,衬得他肤色极白,银腕束袖,劲瘦腰身裹在玄袍里,暗红的瞳眸中,眼神敛敛,原本负在背后的手垂在两侧,他将目光收回,抬步往沈清秋方向走去。



玄靴踩在新雪上,在洛冰河眼里,每近一步,沈清秋就退一步。



他叹了一口气,依旧向前走着,直至把沈清秋逼到墙缘,退无可退,洛冰河伸出一只手来,按在沈清秋耳畔处的墙壁上,略微低头,看着沈清秋的双眸:



"师尊怕我?"



"……"  那倒不是。



洛冰河声线不平不淡,炙热呼吸近在咫尺,听起来很是渗人。但说实话,沈清秋是真的不怕,因为再怎样,洛冰河起码是不会伤害他的。



还没有等沈清秋开口说话,洛冰河便蛮不讲理地将沈清秋拦腰横抱了起来,脚下带起一片碎碎霜雪,他看着乖顺地躺在自己怀中的沈清秋,既不挣扎,也不反抗,有些满意道:



"夜深霜寒,师尊穿得单薄,要是染了风寒,届时睡得太久,不想起来,那就不好了。"



心魔剑应召出鞘,在空中斩开一道空间裂缝,抬步临去之前,洛冰河略微偏头睨了尚清华一眼,眸色沉沉,划过一道血红,神情冷肃,目光泠泠如寒潭,有着遮掩不去的杀意,与方才面对沈清秋时完全判若两人。



尚清华被他看的浑身一颤,不敢动弹,正在此时,沈清秋轻轻拉了拉洛冰河臂处的衣物,大魔王身上原本愈发明显的杀意瞬间敛去了大半,就像被顺了一把毛,只听师尊服软道:



"走吧,我乏了。"



……



……




裂缝之后连接的,就是地宫里的竹舍,虽然沈清秋身亡的那三年,尸身大部分时间都存放在幻花阁的坐化台。



如今沈清秋醒了,洛冰河也不带他回幻花阁,一来师尊不喜欢那环境,二来洛冰河也嫌那里人多,不清静,所以一直留在竹舍里。



洛冰河将沈清秋安安稳稳的放在塌上,正当他出去接热水的时候,沈清秋坐在塌沿处,认真的审视竹舍内室的这一小方天地里。



这里的布置摆设风格,和那个世界里他与洛冰河一起窝着的差不多,但多少有点差异。沈清秋虽然现在是凡人之躯,但还是在竹舍暖暖竹香中分辨出一股陌生的香气。



当他的目光落在墨画山水屏风后桌案上的一方鎏金香炉上,正要起身去看看时,才发现靴上原本凝成的冰已经被室内银丝碳火蕴着的暖意给融化了,现在脚底冰凉,宛若踩在了冰水之上。



沈清秋无奈地又坐回了塌上,阖上双眸,有些困倦地低下头来,揉了揉睛明穴,虽然没有修为在身,但沈清秋的金丹境界还在,赶了这么一点路就有些疲累,实在是不应该。



但细细想来,刚开始去见尚清华的时候,他的体力确实是跟不上,隐隐有一种来自魂魄的乏力感。



仿佛离竹舍越远,这种莫名其秒的乏力感就会越明显。



所以他当时伸出手来,搭在尚清华的肩膀上,实际上想说的是:"劳驾,能不能走慢一点?" 他实在是有些跟不上了。



这些……难道也是和沉犀香有关吗?



异世的魂魄在这里待不久的。



更何况,如今在边境之地的灵芝身躯醒来还有两年。



这个尘世里不能有两个沈清秋。要是自己回不去了,那边的洛冰河孤零零地一个人,又该怎么办?



正当脑中被思绪沾满着,一只手隔着白靴悄然握住了他的脚踝,随后轻柔地脱下来他的鞋袜。



沈清秋睁开疲惫且慢慢沉重的眼皮,见洛冰河单膝跪在地上,将他的素白衣摆撩到膝头,一双修长匀称的小腿露了出来。



洛冰河低着头先用一些热水洒在沈清秋的冰凉脚背上,用浸过的巾帕敷热,适应温度之后,才将师尊的双脚浸在银盆里。



洛冰河长睫低垂,动作乖顺,神情专注,隐隐约约还能见到当初清静峰学艺时的影子来。



沈清秋的脚生得好看,细嫩又白净,绷紧时可见优美骨线,脚踝处纤细,洛冰河一只手便能轻而易举地环住,脚背处白皙纤滑,隐隐见着淡青血管。



只不过是鲜少示人,至始至终从来只被洛冰河一个人摸过,两个人互通心意之后,每每到了冬天,洛冰河时常会给他洗脚。



此时沈清秋的困意渐渐上涌,眼皮一直打架,连动嘴皮子的气力都没有,两个人也没有说什么话。        竹舍里一片寂静,偶尔泛起微微水声,他对洛冰河也没有防备,额角靠着床柱上,渐渐地睡着了。



洛冰河抬眸看着沈清秋的睡颜,他无声地将沈清秋双脚上的水分擦拭干净之后,又在原本冻红的地方敷了上好的冻疮膏备着,随后解下了沈清秋身上玄色的披风,让已经进入梦乡的人安安稳稳地躺在了塌上。




他将被褥掖紧,掖在沈清秋清瘦的下颌处,正当离去之时,一只手伸过来,从身后轻轻牵着洛冰河的衣袖,力道很轻,宛若蝶停花蕊,微风拂叶,只要稍稍动一下就能挣开。




洛冰河转过身去,只见师尊明明困倦已极,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但还是强撑着半阖双眸看着自己。



沈清秋动了动身子,往竹塌里面挪了挪,墨发散在枕席之间,他看着洛冰河暗红且混沌,不复从前清亮的瞳眸道:



"你能不能陪为师睡会?"   



看着洛冰河现在这幅模样,沈清秋心里真的很难过,他不光是眼前这个洛冰河未来的道侣,还是他的师尊,总是要护犊子的。



别人不管洛冰河,任他疯癫下去,如今既然沈清秋已经来了,就没有不管他的道理。



洛冰河顿了顿,虽然一语不发,耳根都不自觉地红了,师尊都这么说了,并且言语轻柔,就像是被羽毛在心上轻轻挠了挠,就算是混世大魔王在温柔乡面前,也很难招架得住。



更何况,还是心上人的温柔乡。



不过到最后,洛冰河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之举。



他玄袍未褪,长靴未脱,只是躺在塌沿处,将师尊的被褥往上提了提,用身上的外袍同时笼住了缩在自己胸膛处的沈清秋,伸出手臂隔着被褥抱着他,做着一番保护的姿态。



宛若一匹护窝护食的恶狼。



两人隔得极近,沈清秋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洛冰河守在他身边,在无形之间,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冬夜寒凉,可洛冰河的胸膛是滚烫的。



沈清秋往洛冰河的怀中挤了挤,感受着洛冰河身上炙热的温度,因是刚刚在寒风中站了许久,现下在室内温暖如春的环境之中,一冷一热,他的面颊被染了些许红,沈清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带着倦意渐渐睡了过去。



以前觉得洛冰河黏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黏糊糊的,但现在才意识到,对恋人产生依赖,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晚上要是没有洛冰河陪着,沈清秋根本就睡不着。



洛冰河常说,他离不开师尊,但沈清秋又何尝不是离不开洛冰河?



沉犀香还在燃着,缕缕白烟,在师尊临近睡着之际,洛冰河眸中暗红愈发明显,神色混混沌沌,纵是如此,他依旧微微低下头来,还是鼓起勇气在沈清秋凉凉的耳缘落下时有时无的轻吻。



竹舍寂寂,夜色之中响起洛冰河低缓的嗓音:



"晚安,师尊。"



"明天……也一定要醒来看看我。"



……



……




在那一晚之后,经过沈清秋的一番争取,洛冰河好歹准许师尊下床,不过只能在屋子里逛逛,不准出竹舍。



临近晌午,沈清秋又跟个废人似地躺在廊檐下的躺椅上,他双眸轻阖,正在假寐着,修长手指时不时地摩挲着盖在身上厚厚的纯白兽毯,正在脑中默默地整理着思绪。



未过多时,他睁开眼来,指节沿着放在旁边小案上的鎏金香炉的花纹轻轻抚摸着,沉犀香燃烧散出来的白烟萦绕在修长指尖之上,淡淡香气飘散开来,使得沈清秋如今躯体内的魂魄安定了些许。



沉犀香——让死者回魂往生,即便不得归,亦能与死者魂灵相见,可与鬼神通。



当时沈清秋自爆虽然可以称为真死,但身亡的那一瞬,魂魄早就已经在日月露华芝造成的身躯里了,就算是千百次招魂,魂魄也是召不回来的。



不过正巧的是,沈清秋来到这个尘世的那个晚上,洛冰河处理南疆的事很晚才回来,沈清秋闲着没事整理竹舍书籍,藏在高阁上生灰的锦盒在他抽书的时候滚到了地上,也不知道那里面放着玩意就是沉犀香。



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就剩了一小半,他感觉没什么问题,就燃着试试看。



却不成想,两个尘世同时点了沉犀香,想是以此为契机,误打误撞,沈清秋就被召到这里来了。



寒风刮过,红泥小炉上的茶壶烧得滚烫,水声沸腾,缕缕雾气氤氲在这霜雪天中,沈清秋倒了一杯热茶,吹散了热气,刮开了浮在涧绿茶水上的茶叶,润了润嗓子。




当热茶慢慢驱散了体内的寒意,沈清秋躺回了椅子上,养老似地将盖在小腹上的毯子提了提,他抬起手臂,一手遮眼,悬在半空,偶尔五指微开,看着正下着小雪的北疆天。



洛冰河在自己不在的那五年,嗜好屠杀梦境造物,沈清秋是知道的。



洛冰河的修为极高,又有天魔血加成,不睡觉也没事,他要是入梦,大多数是营造有关清静峰的梦境。



尚清华说洛冰河不得安眠,想是梦境出了问题,洛冰河终日面对沈清秋的尸身,到最后连寄托思念的地方都没有了,所以到最后才借助沉犀香才勉强恢复了气色。



能担得起魔族移动百科全书的沈清秋如何不知,沉犀香能让生者与死者魂灵相见,但用得久了,也会慢慢侵蚀生者的神智,无异于饮鸩止渴。



屠杀梦境造物在前,沉犀香蚀毁心智在后,难怪在洛冰河的眼里,沈清秋一直都还活着,有呼吸有心跳,只是睡了过去,迟早有一天会醒过来。



如果沈清秋想要解决眼下的问题,将一切拉回正轨,只能让洛冰河接受自己早已身亡的事实,停止燃烧沉犀香,从幻想中走出来。



可是说的简单,事实上哪有那么容易?



沉犀香一旦停用,沈清秋也要离开了,洛冰河又要开始面对一具冰冷的尸体。



当年偶然入洛冰河的梦中,这个傻子抱着自己的尸身说着他快要撑不下去的场景,沈清秋依旧是历历在目,稍微一想想,心里就会泛着疼。



风雪更甚,北疆的霜雪还是太冷了些,沈清秋无意识地咳嗽了几声,没有丝毫灵力傍身的身躯果然还是不怎么好使。



提前颐养天年的计划被迫取消,他坐起身来,刚刚掀开毯子,打算回去躺着,足尖尚未碰到冰凉的地面,脚踝就被一个温热的手掌握住了。



到底是沈清秋思虑太深,连洛冰河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当时沈清秋穿着单靴站在雪地还算久,幸好洛冰河用热水泡了之后又抹了药防着,所以到现在也没有生冻疮。



他边将沈清秋的脚又塞到了兽毯里边道:"师尊要去哪?"



洛冰河顺势坐在躺椅的尾端,在他的动作之间,沈清秋还是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看了看洛冰河,见他神色如常,跟个没事人一样。



"把衣服脱了。"



"师尊……"



沈清秋坐起身来,动动小腿,将脚踝从洛冰河的牵制中脱离出来: "怎么?现在为师都说不动你了?"



洛冰河的掌下顿时空无一物,听见师尊的语气好像有些生气,他整个人顿了顿,犹豫着但又不敢惹师尊不高兴,他最后将自己上身衣服脱了,露出劲瘦紧实的后背。



只不过那上面数十道泛着凛冽魔息,还在往外渗着血的伤口显得格外狰狞且刺眼。



这是心魔剑反噬留下的伤口,因是泛着魔息,恐怕不会像平常那般容易愈合,只能说明洛冰河的情况现下已然不容乐观。



见洛冰河的眸色混沌且懵懂,没有半分光亮,沈清秋眉间蹙起,伸出手来心疼地轻抚在伤口边缘处:"疼吗?"



如果沈清秋不问,或者没有察觉到,洛冰河打算瞒多久?到最后肯定一句话都不说,一句话都不提,等到伤口自行愈合,再当做没事人一样在他眼前乱晃。



洛冰河听见师尊在心疼他,挺了挺后背,立马把衣服穿上了,不想让师尊看到这些东西,他牵着师尊的指节道:"弟子不疼,一点都不疼,马上就会好了。"



见师尊不理他,洛冰河没有办法,只能把补汤又端到师尊面前,哄着师尊找话题道:  



 "我们吃些东西好不好?"



就算是自己疼,也固执地想要将沈清秋养好。



"洛冰河,你是真的想惹为师生气吗?"


但生气之下,更多的是心疼。



沈清秋有些气闷地看着洛冰河带来的补汤,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干脆直接躺回了躺椅上,拉了拉毯子,翻了个身,背对着洛冰河道:



"为师不喝,你拿走吧。"



实际上沈清秋根本不怕吃苦的东西,但有些事情必须要争取一下,比如——出去。    虽然有沉犀香牵制着沈清秋的魂魄,走不了多远,但还是要制造一些机会。



洛冰河张张嘴,欲言又止,想着药确实是太苦了,但他已经尽量把味道弄淡了许多,但苦味还是散不出去,最后只能硬生生的哄道: 



 "让师尊喝药,是为了身体好。"



果然洛冰河已经上套了,沈清秋缓了缓心绪,却依旧不动声色,尽量言语冷冰冰地道:



"我不喝药,身体就不好,只能呆在竹舍里,哪里都不能去,不正如你所愿,你又何必多次一举?"



更何况,他真的没有病,一点病都没有。



洛冰河:  "……"



双方沉寂半晌,沈清秋偷偷看了洛冰河一眼,见他呆呆地坐在那,有些混沌的视线真的落在了那盅汤之上,好像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沈清秋趁热打铁,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声,连他自己都觉得太假了些,但有用就行:



"既然你觉得为师没用,是废人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连出门能力都没有,那你的药干脆就不要再拿来了,让我一辈子呆在这里算了。"



虽然欺负孩子看起来很不厚道,但欺负神智有些不清醒的孩子更不厚道。



可沈清秋说完,在心里还是默默给自己的演技点了个赞。



不光如此,他还站起身来,脸上装着落寞黯然的神色,赤着脚直接踩在冰凉的地上,作势往竹舍里走,连一片衣角都不给洛冰河留。



果不其然,未等沈清秋走两步,他的腰直接被洛冰河从身后一手箍住,现在论身量,洛冰河能都轻而易举地笼罩着沈清秋,他环在师尊腰上的那只手略微使了使劲,就将师尊带了起来,与他自己的高度齐平。



玄黑衣摆敛敛,洛冰河脚步快,未出几步,沈清秋就倒在了竹塌上,雾白帘帐浮动,洛冰河单膝上塌,一条手臂横置在师尊肩颈处,将师尊/压/在/了/身/下,另一只手臂反手施着灵力,将放在廊下小案上的药盅稳稳地召到了自己手里。



只要遇到了沈清秋,就算是有能单扛一个苍穹山的舌灿莲花般嘴炮技能的洛冰河也束手无策。



两者挨得极近,塌上垫着的纯白兽毯衬得沈清秋愈发白皙,炙热呼吸相互交缠着,沈清秋都能在洛冰河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只见洛冰河眨了眨暗红且混沌的双眸道:



"师尊是不是觉得我不好?"       



洛冰河什么都不怕,就怕师尊说不喜欢他,不要他。




沈清秋看着洛冰河连忙把头凑上来任他摸任他打的模样,心里原本郁结的心情消散了大半,他想笑又在憋着,还假装认真思索了一小会道:



"好像有那么一小点。"



他伸出手轻轻捏着洛冰河的脸,还手贱地往两边扯了扯,发现眼前的这只洛冰河和他已经养大的洛冰河手感差不多。



可洛冰河听见沈清秋的话,瞬间慌了,惶然无措,委屈得不行,连眼眶都泛着红。      看着洛冰河眼睛里打转转的泪花,沈清秋的拇指指腹轻柔地抚了抚洛冰河的眼角,给孩子顺毛道:   



 "你哪里都好,如果准我出去,那为师就觉得你更好了。"




只见洛冰河顿了顿,看着师尊唇边微微泛起的笑意,才意识到沈清秋在逗他。




反应过来的洛冰河吸了吸鼻子,可鼻尖依旧微红,他坐起身来,舀了一勺药羹,送到沈清秋唇边,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地妥协道:




"师尊把药喝完,三天后就带你出去。"




……




……









PS: 



正在疯狂招魂的婚后冰 :  我师尊呢?我藏在竹舍里那么大的一个师尊呢?



                              ---Tbc 

                             ---文by北夜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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